文/张治龙
我历来觉得两个性格有些叠加的人,应该天各一方,才是最好的安排,对于生活和文学,亦如此,空间的距离产生了必然会有的差异,体现在散文文本上,才会呈现出最大个性,距离实际上对可能的创作同质化,起到了很好的逃逸作用。
散文创作,尤其如此。
魏佳敏和我在若干年前因为他的散文,有了较多的交往。
与他工作过的人会深切的感触到,他是一个痴迷的读书人,勤奋的创作者。聊到文学,他可能会无法顾及当下圆滑的时风,而纠缠上颇有些功力的你,让你疲惫不堪,江郎才尽。这多少是魏佳敏的性格标签,他文学上确实有穷追不舍的韧性。
我不好用执着来概括他在文学上的追求,因为执着在文学领域可以理解为会最终成功,是褒义词,而佛学恰恰要消解执着,要放下,执着在佛学范畴多少具备贬义词的性质。我一直庆幸没有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否则我也将每天卷入这种无边纠结中,成为矛盾共同体。
魏佳敏读过太多的书籍,他的阅读较我而言,在指向上就精准些,主要是在文学作品用力较多。他写过通讯,写过小说,写过诗歌,最后重心落在了散文上。这种跋涉路径,与我年轻时的生活有相似的交集。
生活的不同,注定了我们的差异。我更多地是泛读各类书籍,佛学的,法学的,经济的,建筑的,工程的,文论的——与文学创作者的阅读不大一样,我把自己定位于阅读者,我把所有杂七杂八的阅读理解为找乐,而不是为了创作。阅读让我收获了社会生活需要的职称和技能,阅读让我对散文有了挑剔的目光。我非常乐意这样漫漶,游走,混世。
而魏佳敏有些不同,他这样玩就是浪费,毕竟他是年轻的,需要力作面世。
当初与他探讨创作时,他洋洋洒洒放眼中外各经典作家及代表作品,我认为,他这是一种宽广,也是一种雾霾。散文创作者最应该从这种无边际的混沌状态走回来,做减法,从很远处回到永州,回到瑶山,回到自身,回到清晰。这样他就不会像我只是阅读者,而是真正的作家。
魏佳敏接受了我这样一个底层阅读者的建议,他的创作目光开始在永州的时空搜索。永州,正好是个底蕴丰富的文学素材宝地,他选择对了。
几经寒暑,如今有了这部十余万字的长篇散文《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有了这篇产自永州,产自魏佳敏,有着人文地域的永州的文学特产,成为永州必然的拿得出的一本好书。
怀素,所处的唐朝,刚刚经历了六祖慧能佛教中国化的历程不久,佛教从隔绝红尘的寺院,进入了百姓的日常。用当今的话语,就是高大上接了地气,学术实现了生产力的转化。这也是佛教历史上一次最深刻最彻底的变革。
那时永州,是岭南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汇带的紧密部位,唐朝之前已实施了一次大的人口迁徙,永州之野成为南蛮与客家与本地住民共同生活、交流的地方,当然也不例外地接纳了化外佛教文化的传播。
唐朝的文化名人,让这块土地更充满无限的魅力。
醉僧,是合乎当时佛教渐悟到顿悟的规范转变的,那个变革的时代,那个佛教走入日常的时代,更多强调的是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
怀素是得道高僧,他在佛学上的修为,位列古今百位高僧之一。
史上三个最著名的怀素和尚,唯独家长沙或准确的说家永州的怀素,在佛学上的造化绝顶,同时在书学上有着更大贡献,以至于有“草圣”之称。
魏佳敏所述的怀素,即为斯人,大凡成为某“圣”者,是人文集大成者,是极致,是源流,是江河,是海洋,顺乎天地,顺乎自然。
虽然怀素的声名响彻寰宇,但是实际上由于时间跨度久远,留存于世的史料零散琐碎,佛学和书学自成体系,二门学科既有联系也有区分,做资料的收集和甄别尚需面面俱到又独具慧眼,更不用说穿越佛学和书学的海洋,用大散文的思绪串连醉僧和书圣的人生。
这样的大散文创作,确实有大难度。
记得魏佳敏有次去岭南的南华寺,实地考察佛学中国化与怀素的谱系关联,他需要从江华到永州,从永州乘坐列车到衡阳,再从衡阳转京广列车到韶关,还得转城市公交到曲江的马坝,再转到曹溪,最终到达南华寺。
这些创作中的艰辛是难以细数的,旁人非亲身不可体悟,作为读者,我当然更看重的是结果,文学创作必然有这样不变的规律:单单以所谓的聪明才情,是不可能驾驭书写出大的、历史的、精品的散文力作的。
《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有着音乐一般的复调韵律和绘画一样的全息色彩,在体式上呈现的是硬骨铮铮和血肉丰满,通透着佛学书学的理性和睿智。读者细读后自然会有感受。文本虽然没有小说那样全面塑造人物,但立在我们心中的怀素,充盈着人性的律动和善性的皈依。
魏佳敏的大作摆在我的眼前,其中有些熟悉的内容,更多的是陌生的阅读体验。我与他曾经一起翻越江华江永的瑶山,在没有航标的河流徘徊。春华秋实寒来暑往,不说绿叶,不说花朵,单单是那落于大地的枯叶,竟奇迹般生长出诱人的南风菌、北风菌的美味!曾经在他那里做客的物质享受快感,如今被阅读的精神饕餮大餐颠覆。
散文作品给予读者的不应该只是记录、言说,一篇散文精品力作应该供给阅读者文化层面、审美层面、审智层面等多维空间的拓展性。这方面,我觉得,魏佳敏的散文做到了文章可以达到的最大可能性,给了阅读者立体的享受,进而也成为研究怀素的珍贵资源。
读完此文,让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人的人生应该怎样影响他者,应该怎样植入他者的心灵产生共鸣?或许这也是每个创作者都应要来思考的。
毫无疑问,现在散文写作是费力又不怎么讨巧的活,太多的散文油腔滑调,语言上没有贡献;太多的散文价值迷乱,人性上没有奉献。散文在当下,其实处于悲哀的境况。
魏佳敏的大散文《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让我有理由相信,散文根性的和顶层的好东西仍然存在,致力收集打捞语言和人性的构件,仍然可以建构散文的神性殿堂。
今年的秋天我看到了《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定稿,多年前的期望成为了现实,这是湖南重点扶持的文学精品,目前已通过光明日报出版社公费出版项目立项,计划于今年十月全国公开出版发行,这于魏佳敏来说,是大事,于永州繁荣的文学花园,我想也算得上是红艳的,至于书中的章节和内涵,我愿与你再细读和研讨。
阅读魏佳敏的作品给我了欢欣和暖流,我感谢有这本好作品陪伴深秋。
作 者 简 介
魏佳敏,七零后,出生湖南道县,祖籍零陵,曾任永州市文联《潇湘》杂志责任编辑,现供职于江华,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广西瑶学会会员,永州市第二、三、四届文联委员,永州市作家协会理事。目前已在全国各类杂志报刊发表纯文学作品三十多万字,作品多次获奖。近年来一直致力于瑶族题材的文学创作,已公开出版《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蛊钵》亦即将出版。
专 家 点 评
《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语言超凡脱俗,字里行间充满着张力,给人带来无限遐思。在文字的世界,作者似乎有着呼风唤雨的法力,将一个形象丰满的怀素呈现在读者的面前,让人感受到了本书仿佛是作者与怀素跨越时空的一场灵魂对话,俩人惺惺相惜,像是相识多年的故交。
——魏湘江(永州市人大常委副主任、书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