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徐德福
转眼,我已到了退休的年龄。退休以后,不再像以前那么忙碌,茶余饭后,我便寻亲 访友,期望通过自己的文字记录一些奇闻轶事。也许有缘,或许凑巧,我接连拜访了号称 “宝庆三杰”的原岳麓书院院长朱汉民、著名画家李自健、被尊称为“中国的米勒大师” 陈西川。
原岳麓书院院长 朱汉 民先生
力邀朱汉民
能够结识鼎鼎大名的原岳麓书院院长朱汉 民,还得感谢著名油画家李自健先生。
那天,我们一行三人,赶赴长沙,在湘江 边潇湘南路“李自健艺术馆”,见到李自健。 原本想邀李自健来担纲世界魏源研究会筹备的 大旗,臆想借他的盛名来整合天下魏源研究各 方资源。但那天来艺术馆观赏的人太多,没有 架子的李自健很忙,一拨拨来的拥趸围过来找 他在明信片或书上签名。短暂的几十分钟内, 还不断有人来打扰,李的忙碌,让我们柔软的 心不落忍。李自健说,他眼下的绘画工作量 大,恨不得不吃不睡,因为现在在展的好多画 是已出售,又向买主借回的,借期正临近,要 退还人家,他得赶紧补画,所以时间十分宝 贵。目睹现场情景,我们心里十分纠结,尽管 他忙,硬着头皮,嘴上还是说了此番来意。李 自健苦笑沉思内心煎熬,而我们也神情复杂, 虽嘴硬内心已化软。
一阵后,李缓缓说,魏源研究确实也很重 要,很必要,成立这个世界性研究会,也不容 易。我想我只懂绘画怕不济事,想了一下,他 指着我们递给他的筹备方案,标注“发起人” 一行名字,“咦,这不是列有这位仁兄吗?他 倒挺适合的呀……”这名字即是担任了20多 年湖南岳麓书院院长的著名学者、湖南省社科 联副主席朱汉民先生。
朱汉民也是邵阳人,恰好还是李自健的同 班同学,在其《艺术游侠三部曲》中曾多次提 及。热心肠的李自健还现场与朱汉民通电话, 朱汉民时在北京,托李自健的大面子,爽快答 应两天后回长沙再详谈。 朱汉民,湖南大学毕业后,潜心治学,毕 生智慧集中使用在国学研究上,著述等身,俨 然国内学术界领袖,担任了从国家到省内外各 类协会、学会的20多个会长,副会长,顾问 职务,是学术界的大忙人。
在任期间,朱汉民领导岳麓书院全体同 事,将这千年学府的治学研究优秀传统整理发 扬,让书院名声日隆,曾接待过胡锦涛总书记 和国民党吴伯雄、亲民党宋楚瑜等知名人士, 并亲自陪同讲解。
我不放心地问,如果朱汉民不答应怎么 办?……快人快语的李自健不含糊地答:“你 们先去说,如果不行,我再去找他。”释然 啦,李自健老乡,难得你有如此古道热肠。
当晚,我们折返邵阳,抵达已是深夜十 时。隔天,我们一早出发,自邵阳至长沙,车 行岳麓山下,从众多慕名来书院游览的游客中 挤进书院,在高悬“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 楹联边,见到了久仰的朱汉民。朱汉民引我们 避开游客,径入一间古朴的会客室落座,静静 的听我们的一嘴家乡腔。他认真地翻看着带给 他的世界魏源研究会筹备方案,见他的大名赫 然在列“发起人名单”首位。仿佛有点惊诧, 我们忙解释,依先生当下成就,已是众望所 归。他谦逊:“那不是哦,比我成就大的人可 多了呀。”我坐一侧,瞅着戴眼镜的他,圆圆 的脸,饱满的天庭,脸色泛红,没有皱折,衣 着普通平常,做派象煞心中想象的大儒,哦, 不,朱汉民掌执岳麓书院数十年,早已成为学 界和社会公认的现代大儒了……
我的思绪有点走神,在此斯此斯地,庄严 神圣的殿堂,仿佛好学的懞童,有幸面对昔时 书院的理学名家朱熹老夫子,此院乃是朱洞老 夫子所建,充满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海量智慧, 代代衣钵相传,这些大师的英名永留,书院也 已成为“江南四大书院”之全国著名学府…… 以至今日蜂拥的游客都会心念暮想,游玩长沙 时,要来此蹭点福气。
朱汉民,朱熹老夫子之后,听我等说,要 他来擎魏源研究大旗。起初也是坚持不受,但 提到魏源曾是书院走出去的学生,后来著述百 卷《海国图志》,成为晚清伟大思想家……他 一时沉思不语。 揣摩朱汉民此时心境,他何尝能舍魏源这 位湖湘文化重要代表的研究兴趣。特别是,他 曾主持这座著名书院,有一千多年历史的著名 学府。其文化传承和沉淀,自宋开宝九年,潭 州太守朱洞创立以来,历经宋、元、明、清至 今。理学家朱熹曾在此讲学,盛时集聚千人之 众。书院主要传授儒学和汉学,自宋以来一直 是儒家教育圣地和文化学术中心,不断吸纳朱 熹、张栻、王阳明、周敦义、梁启超等文化大 师;也催生了王夫之、陶湗、魏源、曾国藩、 左宗棠、蔡锷、蔡和森、何叔衡、邓中夏、毛 泽东等一大批叱咤风云的人。
而今天,家乡有人来面邀研究清代经世改 革派著名代表魏源老先生,盼他来擎旗,岂能 随便推脱?
他确实很纠结,按说,自己也60多岁了, 精力不似壮年,自忖要逐渐摆脱披挂在身上的 20多个副会长理事的头衔,尽量做减法,以便 集中精力去做好更重要的事,可家乡来人言辞 恳切,语调铿锵,似乎兴味颇高,怎能婉拒?
冷场一阵后,朱汉民,不,朱汉民先生开 腔了,说魏源研究很重要,我可以担当发起 人,来联合大家做番事吧。闻者听后,无不动 容。我递过有关函件,请他阅读签名,他接过 潇洒在“发起人”选项上写上“朱汉民”三 字。
著名画家李自健先生
李自健印象
那天,2018年5月26日,我们匆匆登上 深圳开往长沙的高铁动车,一心想见闻名世界 的油画家李自健。 李自健,湖南邵阳人,我们的正宗老乡。 他的艺术才能和报国胸襟,通过各类媒体传 播,早已被地球村的大多数人知晓,被家乡人 津津乐道。 我们如约而至,来到美丽的湘江之畔,一 处名叫岳麓区潇湘南路的地方。这里青山含 黛,临水之滨,远离喧嚣,这里人头攒动,热 闹非凡。这是一处彰显时尚艺术元素的大型建 筑,闻名遐迩的“李自健艺术馆”,以他的名 字命名,足以见社会对他的一致认同,而设馆 建馆皆为他的构思设想。 今天是周六,劳动者难得的休息日,有情 怀的潇湘男女纷纷拥来。他们携妻拏子,愉快 轻松的来到艺术馆观摩。 他耗时 20多年,创作数百幅具备中国传 统文化写实主义的大幅油画,遍历六大洲,巡 展 30多国,以“人性与爱”为主题,向全世 界宣传东方文明魅力。以基督的博爱和我佛的 慈悲,弘扬人世间的真善美。
他倾力在省会长沙构建逾 6000平米的艺 术馆内,设有四大专属展厅。此馆的造型就显 别致高雅,加上收藏了他近50年艺术生涯辛 勤创作的 300多幅作品,本身具备极度震撼的 艺术魅力,如今,俨然已成为长沙市乃至湖南 省又一知名文化地标。 那天,我们见面,他很忙,许多粉丝和拥 趸团团簇拥在身边,个个手拿印制有其创作的 油画明信片和图书,虔诚求其签名留念,而他 慈悲,丝毫没有大艺术家的摆谱做作,总是笑 呵呵地答应满足…… 在现场,我看到感人一幕——一位满脸稚 气的小男孩掂起脚尖,仰求签名,他很认真地 俯身接过小孩手中的名片,掏笔“沙沙沙”就 写,笔记或许潦草仓促,但小孩很满足。
我在旁目睹温馨场面,忍不住感慨:“你 的这一签名是不经意间,但于小孩或许意义重 大,甚至说不定会影响他尔后的人生走向,改 变他的命运。”
听到纯正的乡音,他侧转身来,赶忙伸手 来握:“老乡老乡,怠慢了噢。”我忙答: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话还没说完整,又 一波粉丝拥来,随即他又被敬仰的人团团围 绕……助手见状,忙拉我们先进展厅观赏画作。 在挂满多幅已被世界善心人士收藏,但又被其 借回的巨作画厅,竟有免费参观的规则,让人 颇为感动。纵观世界哪家稍负盛名的艺术馆或 博物馆能有如此大气?不菲的票价就能阻吓止 步。《南京大屠杀》既是中国人永世难忘的一 段屈辱记忆,也是李自健的一帧扬名世界的名 著。此画经星云大师提议,李自健倾全力而 为,经历巡展全球,日寇抗议撤画……等等诸 多风波,惜我未能亲睹。而今天,佇立在展厅 中央。此刻,我的思绪被他的笔、线条、色 彩、画面拽回到了七十多年前的那场血风腥雨 中——敌酋凶残,杀戮同胞,尸首堆积如山, 秦淮河中血流成河,泛红发腥,哀嚎哭怨,不 绝于耳……忆及悟及,我的头皮阵阵发麻,只 得移步僻静处缓解。 是的,这已是一段历史,但不是能够轻易 忘记的历史。感谢他,李自健先生,自健兄, 我们了不起的邵阳老乡,真实地艺术地再现出 当时当地的残酷事实。
家仇国恨,我们可以宽容,但万不可以忘 记。在宽敞的展厅睃巡,我们只能走马观花般 匆匆掠过《祖母系列》《童年系列》《母女系 列》《家书系列》《红花被系列》《牛童系 列》《汶川系列》《黄土地系列》《流浪人系 列》……这些画曾经随他去过六大洲、30多个 国家,可谓漂洋过海,行程逾万里。
中国的米勒大师 陈西川先生
拜访陈西川
今年三月,暮春时节,我在潇湘逗留时, 乡友曾胜程邀我去拜访被尊称为“中国的米勒大师”、著名油画家和美术教育家陈西川先 生。
陈西川,是当今邵阳名人,一生充满传 奇,他的父亲曾是蔡锷将军启蒙老师,四叔为 蔡锷将军秘书。陈西川,五岁失怙,即由蔡锷 将军的亲外孙女、长嫂黄舜华拉扯长大。共和 国前夕,他加入解放军四野49军,奔赴广西 剿匪安民,后又入鲁迅艺术学院和中央美院,
师从吴作人、艾中信等画坛巨擎,后至内蒙古 师范大学任教。文革前,回家乡邵阳,从事美 术辅导。
此君深爱家乡,经历不凡,他自接手群艺 馆美术辅导后,矢志培育湘西南懵懂学子,耐 心传授写实美术技艺,数十年长期坚持,至今 已育考入美术院校弟子 3000 多人,其中不乏 诸如李自健、刘人岛、王炳炎、王文明、刘晓 露,雷小州、王晓鸣等业界精英,被誉为中国 美术教育界的“西川现象”。
曾胜程与其儿子陈小川熟络,热心肠的陈 小川一听,忙引我前去。在邵阳中心医院住院 楼,我欣喜的见到了这位德高望重、闻名遐迩 的老先生。陈西川和霭可亲、平易近人,丝毫 没有大艺术家的派头。他柱杖站起,迎接我 们。我忙趋前,握住他的手,激动的喊了一声 “陈老师”。
听陈小川说,他今年底将满九十,尚健。 前几天微恙,来医院诊治,现无大碍。他思维 敏捷,依旧谦逊,忙摆手:“快莫喊,快莫 喊,我只教了那些学生伢子一点美术基础,称 不上是老师唉。” 我一时窘住,语塞。 “咦,你怎么一口隆回话呀……”他见状 好奇地问。我忙解释,是因为外出多年,逼出 了一嘴不伦不类的湖南塑料普通话,便于与外 省人交流,现回到家乡就不敢胡诌,只能改口 改腔,说起隆回话了。
“这样好,这样好……”老人赞许地附 和。我凑过去轻声地问他的近况,他咧嘴笑笑 说,还好还好,只是小毛病,孩子们不放心, 说要留在医院呆几天……看得出来,年近九十 的老人性格开朗,精神矍铄。
我们顺便聊起了他最钟爱的美术教育。他 像辛勤的园丁,在湘西南这片贫瘠落后的土地 上,辛勤耕耘,发现堪可造就的美术幼苗,悉 心培养,如今桃李芬芳,满园姹紫嫣红。享誉 世界的油画家李自健在自传体《艺术游侠三部 曲》中特别回忆起当年如何兴奋地寻找陈西川 老师,央求收留学画的情景。他写道:“我永 远记得,那一天是 1969 年 6 月 25 的夜晚,我 第一次带着自己的画作,独自敲开了陈西川老 师的房门,他亲切地接待了我,还送给我一叠 纸和几支碳笔……”
他的另一弟子唐璐由衷地赞叹,陈西川生 性随和,眷恋这块生养他的故土,远离喧嚣闹 市,隐居宝庆古城,淳朴憨厚地,一意孤行 地,一日复一日地画着自己所钟爱的画,从事 着自己热爱的美术教育工作。
在中国美术教育界,陈西川奉行“有教无 类”,不究贫贱,只重艺术潜质,俨然是一面 猎猎高扬的旗帜,在他的旗下,簇拥着三千已 经成才或正在成长的湖湘弟子,构筑成“写实 主义”的“湘军”。
现代文明的快节奏进程,正催促着一切渐 朽或速朽。坊间戏言,唯有陈西川的厚德和西 川美术教育的传承不朽,将永被感恩的宝庆父 老们口口相传,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