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段文明先生的中篇小说《残缺》
文/韦忠民
段文明先生的中篇小说《残缺》,主题深刻、情节跌宕、人物丰满、情景诱人、文笔优美、语言犀利,是实至名归的一篇佳作:作者激情饱满地围绕主人公、县教育局局长黎阳及其身边人物的种种残缺,精彩演绎了一段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
黎阳及其三个女人情感的残缺——
黎阳妻子兰兰,是大队支书的女儿,她盯上了黎阳这个受人排挤的“外来户”、“老三届”的高中毕业生,最终如愿以偿。待黎阳权力在握、光环灼人的时候,妻子兰兰已退休赋闲,饱食终日、闲散无聊,加之身患乳腺癌而割去双乳沦为残缺之躯,告别女人风韵即将步入人生老境的兰兰由此产生一种无可奈何的失落和怅惘,自惭形秽的焦躁不安,令她经常检查黎阳的手机信息并在房事上百般纠缠。特定的处境、扭曲的心态,凸显着夫妻感情上的残缺。
汪丽,教育局的计财科长,一个如花似玉、婉约可人的女性,痴恋着其顶头上司黎阳——为黎阳对镜贴花黄,精心布置黎阳的办公室,到郊外掐野菜起早烙黎阳最爱吃的野菜合子,殷勤地为黎阳包100个饺子,给黎阳扎本命年的红腰带……变换着方式表达自己的深情厚谊,直至开房沐浴献身黎阳未果,饮恨自杀,演绎了一出红颜薄命的残缺悲剧。
汪丽的人生也是残缺的:她作为保姆,遭到身为县委组织部部长胡一峰的奸污后迫于权势的威逼和利诱,无奈遵从胡的意志成为胡的长子——一个没有男人“能耐”的小儿麻痹患者——胡大头的妻子。在以后的日子里,汪丽作为胡的儿媳,忍辱含垢,竟与公公有长达八年的媾合且生下一子。当名义上的丈夫大头得知实情后,对她百般虐待、肆意蹂躏,使汪丽在感情上、伦理道德上、身心上长期受到谴责和折磨。残缺的人生和感情令她水到渠成地把爱慕转移到黎阳身上,把希望和幸福寄托到黎阳身上,把一个女人的千般娇媚、万种风情奉献给自己的真爱就成为一种必然。汪丽是为自己所追求的真情而死的,但她的殉情没有残缺的底色吗?
苏梅,一个新潮、炽热、执着、勇敢的叛逆女性,她是黎阳昔日情人高静的女儿。苏梅本应该有自己这个年龄段的生活圈和精神世界、情感伴侣,但她却对黎阳钦佩、崇拜得五体投地,认定黎阳就是她命中的“白马王子”,喜欢黎阳到了爱你没商量、发狂发癫的地步。每天不间断发短信示爱,欲献身年龄似父辈的黎阳。苏梅对黎阳的追求势头强劲,感情大胆而外露——当着副县长和众人的面敢拉着黎阳的手大声宣布“我爱你”;汽车里,半真半假宣布和兰兰“竞争”,要“夺”走黎阳;在饭店里抛却少女的矜持,“撩起上衣把一双挺拔的丰乳呈现给他”,并为黎阳纹“彩蝶戏乳图”;将要嫁给胡一峰二公子的前夜,打电话给黎阳说:“我爱你,现在我就把处女宝给你!”;决定逃婚时,主动求助黎阳成功飞往南方……性格鲜明、率真可爱、敢作敢为、时尚、纯情的苏梅,感情不也是残缺的吗?
在作者的笔下,黎阳的情感和事业无一不是残缺的——
对妻子兰兰有的只是婚姻的责任而非刻骨铭心的爱恋;欣赏汪丽,但绝不逢场作戏,没有游龙戏凤,从不泛滥自己的情感,独守着自己的道德节操,直到汪丽为其殉情他才表露出一个男人的真情担当,直抒心声“花残今世空叹梦里相逢,蕾绽来生莫误菲芳成春”且恸哭失态;对于苏梅的情感攻势,黎阳一直是以长辈作盾的。
作者笔下的黎阳,是一个想有所作为、有水平、有追求、有事业心、了解民声、体贴民情的教育局局长。为了办学兴教彻底改变办学条件,他到处煽情演讲、带头捐款、动员各级干部盖教学楼,改善办学条件,体现着对百姓负责的职业道德、良心、责任心和自尊心。用追求工作的卓越来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践行向上向善的人生观。在矛盾重重、问题成堆的艰难中,凸显着人物的精神力量和人格魅力。争取世界银行贷款付出的艰辛,找主管副县长汇报情况的为难和尴尬,为七十万拨款请财政局局长吃饭喝得烂醉如泥的狼狈,面对常务副县长无端责备数落时的无奈,弄虚作假还受到嘉奖时的滑稽,对胡一峰威胁恐吓的愤懑,强加于他的莫须有的罪名和处分……黎阳这个持重、儒雅、深邃、极富男性魅力的非凡领导者,事业上的残缺愈加鲜明和令人回味。
苏主任、高静的残缺——
为了自己的前途,感谢胡一峰书记的提拔,竟不惜把女儿苏梅嫁给胡的次子——一个离过两次婚并有着毒瘾的纨绔子弟。最后导致苏梅自毁处女身、背井离乡出走南方。苏梅父母的人格残缺不正是现实中不顾廉耻、一心钻营者的真实写照吗?令人不齿!
政界的残缺——
胡一峰,先后任组织部部长、县委副书记,这位权力炙手的人物,先是奸污汪丽,然后百般威胁利诱逼其嫁给其身体残缺的大儿子,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伎俩,意在长期与儿媳妇“扒灰”,乱伦乱德,无耻之极;网络地域势力结党营私;侍威弄权陷害报复黎阳……一个龌龊、肮脏、卑鄙、为所欲为的道貌岸然的“政客流氓”形象跃然纸上。作者犀利的笔锋剖析了社会病态的残缺、政治体制的残缺,并演绎、诠释了深奥的政治游戏规则的诡异内涵。
在揭示主题的同时,小说还兼容了极大的信息量,无处不在又贴切主线自然地反映出许多社会问题:对街心花园退休人员锻炼身体的扭曲心态的剖析,对群众对领导“工资基本不化,老婆基本不用”的调侃,对异地领导“周一来周五走,中间三天溜一溜,磨损了轮胎又浪费了汽油”的戏谑,财政局田局长酒场调戏妇女的荤段子,酗酒后的丑态百出,县里堂而皇之糊弄、欺骗上级骗取世行贷款的政府行为,“村捣乡,乡捣县,一直捣到国务院”的民间俚语,教育上问题的严峻和触目惊心,人们在权力面前人格的破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英雄气短,政治大网下的奇崛和诡异……作者以高超的笔触剖析着社会百态,以犀利的文学目光逡巡世态官场,以充盈的信息量以飨读者,给人振聋发聩的警醒和警醒之后的沉思及振奋。
当然,对于一篇小说,历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读者反映内容有点儿“黄”。小说开篇第一句就是“上来嘛,再……”如此撩人、缠绵的情话;苏梅纹“彩蝶戏乳图”和汪丽在宾馆的玉体横陈、黎阳与高静初恋的冲动;包括胡一峰对汪丽强暴的细节,多处牵扯情欲、感官之描述。若去掉这些人性化的情节描写,苏梅就不为苏梅,汪丽也就不为汪丽,胡一峰的贪婪、荒淫无道也就不能充分揭露;汪丽的痛苦与无奈、抗争与迁就妥协的矛盾心理就不能充分展示;苏梅的坦诚、率直泼辣的人物形象、心理活动就不会如此丰富细腻、多姿多彩,情节就少了跌宕,性格少了张扬,故事少了起伏。这是特定的环境、特殊的人物心理变化、特别意味的行为带来的水到渠成,小说描写既有性欲,也有情意,更有心灵;写出了人性的深度而令人回味耐嚼。这绝不是把爱情硬当调料撒,不是借此来吸引读者的眼球,也不是追求时尚迎合一些人的低级媚俗,更不是败笔,而是人物情感或积蓄或抑制或发泄的自然流露,是作者匠心独具的设计,是作者旨在对主题起到烘云托月的专意,此举正体现着文章的主题价值、意义和魅力。
作者文学功底深厚,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写出洋洋四万言的中篇小说,且发表后引起读者强烈的反响,洛阳市文学艺术研究会为此举办了专题研讨会,媒体多有报道,这在近年洛阳文坛是不多见的。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残缺》的成功都源于作者厚实的文字功底、丰富的人生阅历和至深的生活感悟,是作者厚积薄发的必然。段文明先生是高中六六届的回乡知青,当过八年的大队支部书记,当过乡长、乡党委书记、计生委主任、卫生局局长和教育局局长,现实生活永远是作家创作的源泉活水,多年的生活积淀凝结于心感悟成溪,不得不流于笔端!著名作家、河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张宇先生说,文明“不当官了,再来写小说,也许才是最佳选择……于是我才想到他的妙处,写小说是为了一种精神生活,把写小说当生活来享受了。这样一想,我似乎触摸到了他思想的深刻之处。”。是啊,段文明先生一直行走在朝圣文学的路上,孜孜以求: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就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了,《残缺》之后,他又出版了中篇小说集《不仅仅为爱》、散文集《边走边唱》,以丰沛的文学素养成就着自己生命的满树繁花。
段文明先生写文章用的不是笔,是心,是情!他的书房有一条他自己拟的条幅“腹有诗书气自华,笔下人物皆同心”,他笔下的人物都是他的知心知己,他能不烂熟于心?他能不用心用情去塑造?展纸提笔,他就忘我地把自己置于小说的情境之中,在写汪丽遗书时,他是一行文字一把泪,泪水伴着墨水流着,稿纸斑驳,字迹模糊,到最后竟哽不成声,写不下去……如此投入、如此激情、如此执着,何愁不出惊人作品?!
文以载道。综观《残缺》,不难看出作者对教育现状的烂熟于心,对教育的担忧,对教育事业的挚爱,呼唤清明、疾恶如仇、悲悯情怀、家国情怀皆淋漓于字里行间。
作者不愧是写小说的高手,小说结构紧凑、衔接自然、过渡巧妙、语言优美简练、人物形象丰满可信、心理描写细致入微,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却把握得游刃有余。作者像一位出色的裁缝在现实的经纬中穿针引线,把飘零的感情、心理、思想残叶精心连缀起来,这得力于作者对社会现实的广泛接触和深刻了解,得力于其娴熟的驾驭语言的能力。因此,构思巧妙,章法缜密,无论叙事绘景、写人状物,莫不谙熟深湛、酣畅淋漓。小说前后照应,魅力亮点俯仰皆是,结尾意味深长,令人回味无穷!
作者说过,一部小说要么主题好,要么情节好,要么语言好,要么意境好,作者知行合一,《残缺》兼而有之!
作者还说过,文章要有社会性,要有文学性,就是说要有可读性,要有愉悦性,《残缺》是然!
读罢小说,掩卷沉思:除了心中那沉甸甸的收获,文章那浓郁的文学艺术气息仍氤氲着我,作者的文学品位仍震撼着我,我仍能听到作者与人民同心与时代同行那铿锵的文学足音。《残缺》那充满戏剧张力的布局谋篇、丰满人物形象折射出来的主题力量,作者笔下婆娑世界的万般滋味……都令我感佩不已——
《残缺》是豫西现代中篇小说中不可多得的佳作!
啊——完美的《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