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舲子
昆明又称玉城。我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一天,接待一个北方某大城市来的团,根据行程安排,倒数第二天会带游客到翡翠城购物。
游客中有位四十多岁的大哥,高大威猛,气宇轩昂,他与媳妇同行。大姐跟他年龄相仿,生得娇小,衣着相对朴素一些,皱纹淡淡,风韵犹存。两口子恩恩爱爱,羡煞旁人。大哥对我说:“小雪,待会麻烦你帮我媳妇挑一只漂亮的手镯。尽管放心,我们不差钱。” 车子到达翡翠城,我高兴地领着他俩到精品柜台,挑选了一只价值三万多元、光泽色彩极端美丽的手镯。大姐的手小巧,戴上后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高贵大方。大哥很高兴,立即掏出信用卡来。 然而,大姐脸上没有笑容,反露出一些忧愁的神色,手攥着价签好一阵,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捋下镯子,为难地说道:“小雪,对不起。这镯子很漂亮,可惜实在太贵了,我跟你大哥都是吃过苦头白手起家走来的人,赚钱不容易,不该大手大脚,还是算了吧。”我和大哥劝了好久,最后她还是坚持挑了一只光泽和色彩稍逊的四千多元的镯子。大哥慨叹道:“我媳妇就是贤惠!” 约定时间到了,游客陆续返回车上,拿出新购的翡翠玉器互相炫耀起来,车厢里充满欢声笑语。大姐默默地坐着,右手搭在左手的玉镯上。我问她是不是后悔了。她摇了摇头,轻笑道:“他来自农村,当年我家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他发誓要出人头地。我卖掉所有首饰支持他,他说将来一定加十倍百倍还我。其实首饰不过是身外物,心没变就行了……”
大哥还没有回来。我问她大哥在哪儿,她说上洗手间去了。我拨打他的手机,没接。为免其他人等待,我不得不去洗手间寻找。
路过收银台的时候,蓦然发现大哥的身影,不错,他在付账,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只他媳妇忍痛割弃的三万多元的翡翠镯子。我上前拍了他一下,嘻嘻笑道:“大哥原来是想给大姐制造一个惊喜。真浪漫!”大哥脸色徒然大变,立即把刚打印出来的小票撕得粉碎,小声地说:“小雪,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请千万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这手镯不是送给我媳妇的,是送给我外婆的。” “外婆?哦,大哥真有孝心!”大哥肯定是由外婆一手带大的,所以舍得送她如此珍贵的礼物。我对他肃然起敬。
游客齐了,大家兴致勃勃地奔往下一个景点。我也遵守承诺,没有对大姐提起那镯子的事。只是大哥看上去那么惴惴不安,直到全部旅程结束才展露出笑容,打赏我一份不菲的小费。 来云南买翡翠的人很多,但给外婆买的独得大哥一人,他的孝心总是感动着我。几个月后的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在同事黄哥面前称赞他。 黄哥盯着我足足一分钟,脸上渐渐露出鄙夷的神情,“亏你是个阅人无数的导游,竟然还这样单纯幼稚!他外婆能戴得下那么小口径的手镯吗?外婆外婆,就是外面的老婆!”